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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0章 經濟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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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方的漢人即使恢覆南宋的全部疆域,甚至占據北宋時期最大的疆域,國界都沒挨著蒙古草原的邊兒,丟了大元朝,忽必烈還可以回到哈喇和林、回到上都去做蒙古大汗。

北方同姓勃兒支斤的叔伯兄弟們,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,如果丟掉了蒙古大汗的位置,大元朝的皇帝還能坐的穩?

伯顏調到遼東,首先平定乃顏等人,這是身兼大汗和皇帝雙重身份的忽必烈的最佳選擇——對他來說,這個選擇無疑是十分正確的。原本的歷史軌跡上,朱元璋北驅蒙元出大都,元順帝妥歡帖木兒北逃,還在草原上延續了八十年的北元;要是北方草原上的叛軍殺進大都,他可是百分之百的沒機會到江南去建一個“南元”。

葉李沒有如願以償的坐上左丞相寶座,螳螂捕蟬、黃雀在後,他盯著蒙古人呼圖帖木兒,卻不料被留夢炎在背後捅了一刀,寥寥數語就壓倒了群臣,左丞相繼續空懸,留丞相卻從黑到家的貳臣,一躍變成北都名臣,大有翻身農奴把歌唱,繼承王猛、馮道事業的勢頭。

內戰內行外戰外行,長於傾軋短於國事,善於朝爭的留丞相,把在南宋的那套拿到蒙元,居然再一次如魚得水,似乎已簡在帝心,封侯拜相指日可待了。

蒙古軍留在北方和乃顏作戰,南方的新附軍、探馬赤軍雖多,卻沒幾個有心和漢國作戰,雙方展開了戰略對峙。忽必烈給漢將的聖旨,語氣也甚是客氣,保存實力、臨陣退縮的範文虎,非但沒收到斥責,反而因保守江南糧倉,從蘇松常、杭嘉湖北運糧食支援伯顏平叛有功,得了好一通不要錢的褒獎。

“哈哈,大都督新立殊勳,我們做屬下的,雖然皇命在身忠字當頭不能親去賀喜,可在這裏置酒遙祝,是免不了的!各位同僚舉杯,祝大都督官運亨通,咱們也跟著節節高升!”範家軍上萬戶,駐防南劍州的福建道詔討使葛明輝,在府中大擺酒席,慶祝範文虎再立新功。

酒席上,觥籌交錯,賓主盡歡。醉醺醺走入後堂的葛大人,正想著是和小妾來一通冰火九重天呢,還是電光毒龍鉆,或者七星伴月也不錯……忽然覺得後面有人扯住自己衣襟,待要發火,卻滿臉堆下笑來:“陸先生何以教我?”

來者羽扇綸巾骨骼清奇,頗有幾分仙風道骨,正是葛明輝的謀主陸松齡。範大都督今日之榮華富貴,得軍師沈育德之助甚多,上行下效,葛明輝對陸松齡也頗為尊重。

“學生如今有一場大富貴,待要送與大人。”陸先生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樣,倒有八分學的沈育德,沈先生為範大都督謀主,已得了常州知府的官職酬庸,焉知今日之葛明輝,非他日之範文虎,今日之陸某,非他日之沈育德?他得了好消息,便巴巴的來告訴葛明輝。

一聽說有富貴,葛大人的酒,立馬就醒了三分,只酒勁太大,還大著舌頭道:“陸先生卻會賣關子,坐,有什麽富貴送與葛某?只管說。”

誰知陸先生並不明言,左右看了看,低聲道:“乞於後堂密室中說話。”

後堂密室?聽得這四個字,葛大人的酒勁兒又去了三分,腳步也不踉蹌了,拉著陸先生到了密室中。

“大人請看此物!”陸先生從隨身帶著的藤匣中,取出一件物事,放到書桌上。

燭光下,葛明輝的瞳孔瞬間變大:那是一套魅力無窮的琉璃酒具!淡紫色的光華如夢似幻,燈光折射的氤氳,在桌上投射出五彩的光斑,琉璃質地中似有隱隱約約的液體流動,美麗、華貴、典雅,簡直是一件絕世珍物!

貪婪的一把搶到手中,只覺得入手沈甸甸的感覺,更增加了這件寶物的份量,溫潤冰涼的觸感,讓初秋泉州的暑熱,都消失的一幹二凈。寶貝、寶貝呀!葛明輝強行壓制雙手的顫抖,將它放回桌上,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頭,細細的撫摸。

“這、這是哪位大人、哪位富商送來的?是送給下官的嗎?”葛明輝在琉璃酒具散射的夢幻光暈下迷醉,難以相信這是送給自己的。

要知道,這樣的寶貝,就是富甲天下的蒲壽庚蒲家,也不見的擁有,它多半應該屬於大都城大汗的收藏!

誰能拿它送人?專權的阿合馬,滅亡南宋的伯顏丞相,還是海西的某個國王?在印象中,只有這些大人物才能從珍貴的收藏中拿出如此珍品,可這個等級的大人物,又有誰會把它贈送給範家軍裏無足輕重的一個新附軍萬戶、福建道詔討使?

葛明輝的反應,早在陸松齡的預料之中,因為他第一次見到這件稀世珍寶的時候,也是如此失態。可現在,他已經有了平常心——同樣的另一套酒具,就用上好的紅綢子、松江細棉布、油紙層層疊疊的小心裹好,鎖在他床底下紅木箱子的最深處。

“這是原來泉州蒲家的總管,現在自己做生意的金大官人送來,孝敬大人的。”陸松齡的表情,一如既往的謙恭有禮,就如沈育德在範文虎面前一模一樣。

泉州蒲家不是被楚賊滅了滿門嗎?葛明輝撫摸著琉璃酒瓶的手指忽的一顫,差點把這件珍寶碰下地,驚得他起了一身冷汗,趕緊把瓶子仔細放到不容易摔下去的地方。

拜冷汗之賜,葛明輝酒勁兒全過去了,睜大了眼睛盯著自己的謀主:“金某人,現在何處經商?”

“泉州。”陸松齡不慌不忙的搖著折扇,好像他嘴裏說的只是常州、贛州,這樣大元朝治下普普通通的州縣,而不是敵國大漢皇帝楚風的轄下。

嘶~葛明輝倒抽了一口冷氣,聲色俱厲的喝道:“泉州乃反賊楚風所占,金某人能在那兒經商,必是楚賊一黨,且蒲氏滿門抄斬,他能獨活,反叛之情更是昭然!”

哼,你就裝吧!陸松齡已看清葛明輝偷眼望著琉璃酒具時,眼底的那一絲貪婪。

“東翁,金某人是商人,並非楚賊所授的偽官,談何通敵反叛呢?商人逐利,哪兒有錢賺就在哪兒幹,東翁確是過慮了。”眼見葛大人神情已有動搖,陸松齡更進一步勸道:“金某人所求,不過是商隊經由我們轄區通過,且約定我們能按照貨值二十分之一抽稅,朝廷對我,不過遙制;通商之利,卻在眼前。學生還請東翁深思。”

“這……”葛明輝猶豫不決,問道:“那金某商隊,每年能有多少貨物通過?咱們能抽到多少稅額?”

“金某人經營的,有上好鐵器、精制海鹽、極好的皮貨、優等的鹿茸,更有那呢絨,細致溫暖,拿到江南穿用,冬天可以不穿裘皮,還有一種細布,比家織土布更為緊密、細實,都是好東西呀!金某和學生說了,要麽按實際抽稅,要麽每月給咱們五千兩銀子包稅,還請東翁明鑒。”陸松齡一直盯著葛大人的眼睛,後者戒懼之色越來越淡、貪婪之色越來越濃,話中提到的商品,絕大多數產自楚賊琉球,可現在,談話的兩人自動忽略了這個問題。

沈吟半晌,葛明輝準備往兩浙家中去信,問問家族的長輩們意見如何,便支吾道:“先生說的是,容下官細細想想,再作答覆,如何?”

“東翁切莫自誤!”陸松齡急道:“東翁家中長房兩位兄長,怕是對這軍中職位早有覬覦,此刻洩露天機,不是反遭報應?亂世中,有兵便是草頭王,兩浙葛家,並不輸於範家,範大都督若不是仗著老丈人賈似道,焉能有今日高位?東翁若假以時日,焉知不能取而代之?”

好!葛明輝下定了決心,拍案道:“便依了先生,只每月五千包稅太少,姓金的拿到八千,咱就認了他這朋友!”說罷,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的狗頭軍師,他知道這位軍師愛財不遜於自己,所謂五千兩,必然打了折扣,剩下的要往自己腰裏揣。

陸松齡心裏面咯噔一下,糟糕,言詞中稍微急躁了些,被主家看出來了,只得撲通一聲跪地下,硬著頭皮道:“金某實在許的七千,若東翁拿八千,屬下還得自己貼補。就請東翁體恤一二,按六千五百如何?”

哈哈哈哈!葛明輝裝了半天傻子,就等的這一下,雙手把謀主扶起來:“陸先生何必如此?七千八千該姓金的拿,又不幹你老人家的事。罷了罷了,便六千五百。”

鐵皮爐子、水壺、鹽巴、鹹魚、呢絨、布匹、玻璃制品等等等等,各種各樣的工業品,從閩西粵東經南劍州運往兩浙銷售,漢國的經濟危機,頓時轉危為安。

範文虎臨陣退縮反得褒獎,葛明輝通商得重利。看清了局勢,和閩西粵東相鄰的各地新附軍將官們,率先在商人們的銀彈攻勢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,任憑商隊在自己的防區和漢軍轄地之間穿梭往來,白花花的銀子就流進了口袋裏,比搶劫還快,何樂而不為呢?

只不過,伴隨著銀彈到來的,還有情報司、保安司的特工,這就是他們不知道的了。漢國的情報網絡,在原祝家私鹽網絡的基礎上蓬勃發展,觸角伸向了南中國,伸向了更遠的地方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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